用「片紅是非多」評價現在火得一踏糊塗的《羞羞的鐵拳》倒是蠻貼切的,這部電影上映時間不長,各方人士已經互相往死裏掐了,走一圈評論說什麽都有。不過就今天的觀影體驗和周圍觀眾反應來看,票房冠軍基本跑不了,後續口碑也會持續傳播,即使網上鋪天蓋地一片水軍黑也很難有什麽扭轉性的影響。因為作為一個俗人,我至少可以很確定地講,大部分走進電影院的觀眾出來後都會像我一樣跟周圍人推薦,然後一起分享笑肌笑到酸疼的感受。
不過這並非說明《羞羞的鐵拳》本身有多麽的出類拔萃,這部電影的價值和實際內容一樣接地氣——讓你笑得放肆的商業喜劇片,與《情聖》、《王牌大賤諜》類似的水準。如果我們把喜劇片分個三六九等,《羞羞的鐵拳》屬於占據中等位置的良好生,班級15到25名之間,優點與缺點都很明顯。而喜劇片,作為電影的一個分類,想要做到傑出除了「獨創」、「流派」這幾條路可以走之外,單純搞笑是遠遠不夠的。
「最好的喜劇同樣是最好的悲劇。」這是一句流傳挺廣的話,我們可以理解為一部能夠影史留名的喜劇電影,在其荒誕的外表下往往有著深刻的內涵,它的諷刺和搞怪是比控訴更有力的吶喊。而業界常提的「喜劇難拍」大抵是這個道理。如果說設置恰當的沖突意外考驗的是導演編劇的功底了,那麽想要遊刃有余地處理諷刺與搞笑之間的平衡,做到一句話同時戳酒窩和心窩的效果,則意味電影製作者本身的內涵和素養也必須極高,就像能寫《孔乙己》的只有一個魯迅而已。
以上寫這段話的緣由是電影結束後刷討論區看到某個周星馳粉絲和鐵拳粉因此掐起來了,雖然前者那一副小學生般的引戰姿態更像是高級黑,但《羞羞的鐵拳》比不上周星馳喜劇(《美人魚》不考慮,我對它有陰影)這點毋庸置疑,僅從劇情和藝術性上就可以ko了。哪怕我本人不太喜歡周星馳近幾年的作品,也必須承認周確實是百年不出的電影鬼才,他許多的優秀喜劇電影真正達到了商業與藝術的雙贏,貢獻出了無數驚艷歲月的熒幕形象。這道橫亙在開心麻花劇組面前的鴻溝之大,和商業與藝術本身的不兼容有的一拼,想要融合和跨越並非一日之功。不過若以此判斷《羞羞的鐵拳》不好,在我看來反倒是一種更愚昧的武斷,完全忽略了電影的優秀之處,對整個製作團隊都很不公平。體現尤深的就是評論裏到處可見的雅俗鄙視鏈,你不喜歡就不喜歡,罵便罵得痛快,搞一副「眾人皆醉我獨醒,爾等皆為三等賤民,看不懂那陽春白雪」的樣就略微欠揍了,仿佛戲精藥片吃high了的現場。
至於《羞羞的鐵拳》缺點多嗎?我想說多,多得海了去了,這點沒什麽好掩蓋的。事實擺在那,主線俗爛,後期疲軟,感情處理略套路,轉折就差沒明著給你寫墻上——主角要打臉了、主角要有奇遇了、主角要談戀愛了。但它的傑出之處,優秀的沖突處理和對觀眾情緒的敏銳把握絕對不應該被忽視,那種誠心誠意逗你笑的態度令坐在電影院裏的我深受感動。
可以說自從電影黃金年代遠去後,我已經很少有為一部國產喜劇電影開懷大笑的時刻了。如今所謂的「喜劇電影」,大部分都是導演顧影自憐的產物,要麽思想還停留在上個世紀整些老段子拾人牙慧,要麽濫用網絡詞語毫不管情節人物適不適合,整場下來尬笑不連斷,真笑沒幾次。因此像《羞羞的鐵拳》這種俗氣可愛得正大光明的電影可以說是業界的一股清流了,盡管沒什麽內涵(說實話某些人關於喜劇電影必須有思想性和內涵的規定本身就很迷,電影類別那麽多,實驗電影和迷幻電影這類永遠走迷宮的就算了,三ji片都有《奸臣》這樣的奇葩,一部想要逗人開心的喜劇片也不知道招惹誰了),商業氣息過於濃重了些,欠缺了電影人應有的初心和情懷,但這部電影還是有值得誇獎的地方。
另外或許是舞臺劇出身的緣故,開心麻花劇組雖然表演上偏向於誇張,但長期的舞臺經歷確實造就了他們老辣熟練的笑點處理能力,讓《羞羞的鐵拳》成為一部很標準的作品。這個標準類似於好萊塢商業模式下的電影製作,每一分鐘都有固定的任務,決定這一段是壓抑還是上揚,不久前上映的《蜘蛛俠:返校日》就是相當典型的例子(但並不妨礙它好看)。相似的國產電影我能想起《喜歡你》,雖然我現在也認為這片挺爛,但某些片段單個拎出來可以說是很教科書級的玩梗和沖突製造了,這點直白來講就是通過情節處理引爆和調動你的情緒。《羞羞的鐵拳》開頭一拳先聲奪人,直接將你帶入電影氛圍裏笑得喘不上氣,需要放松的地方緩一緩,再接著抖包袱拉進來,前面一直做得蠻好,我周圍人都快笑魔障了,到後面上山學武不知道是不是情節沒編好,用力過勁了,有點誇張,但索性後面圓得還行,讓我頻繁錯過《英倫對決》的心得到了有效緩解。
只是發自心底來講,《羞羞的鐵拳》這樣的作品很好,但一部就夠了,我還是希望開心麻花劇組能在未來的創作過程中挖掘到不止於此的東西,畢竟它讓我們看到了中國喜劇電影原來可以有這樣值得期待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