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了很久的手機,我擡頭,看到窗外,淺色夕陽籠罩著後院,葡萄藤彎曲的影子在老舊的灰白墻壁上,肆意攀附,張牙舞爪,玻璃窗在暖陽中靜立,布滿灰塵。
視線越過斑駁紅瓦,風將一片叢叢疊疊的樹葉吹起,淺黃與蒼青色交織起舞,就像一副濃墨重彩的油畫
空氣裏彌漫著某種令人窒息的氣息,以至於讓我忘記了時間,也失去了動力,就好像她走了,也帶走了這座房子的生命力,老家在短短幾個月內迅速灰敗下來。
枯葉在廢棄天線的中心堆積,小時候特別喜歡站在天線下面看墻上那一盆不知名的小樹。她就站在我旁邊
思緒一下飄忽放遠,堆滿枝葉的庭院在眼前扭曲開來。
一些奇異的聲音漸漸在耳邊響起,腳步聲,說話聲,桌椅摩擦的聲音,尖銳的金屬與桌案的碰撞聲
樓下的燈亮了
就好像時光倒流,梁燕回遷,年輪逆轉,離去的人們歸來,消失的記憶再現,這座沈寂已久的老宅重新煥發生機
發絲在眼前晃動,指尖涼的發疼,微風吹過樹梢,青黃落葉簌簌而下,仿佛一場美夢驚醒
莫名的情感充斥胸腔,失去的再也回不來,過去的也永遠只能停留於過去
她每天飯後都要去散步,牽著狗遛彎,跟老朋友們拉家常,說八卦。我之前本來是要和她一起走的,但因為某些事擱置了,總是想著下一次,下一次。
然後再也沒有下一次了。
人人都說她身體好,硬朗,人老了還健步如飛,我也這麽想,我說,你肯定能活過九十歲的。
誰能想到奪走她生命的不是疾病而是車禍,
那天之前我在學校,我當時還在想,周六要給她帶什麽口味的奶茶。
其實當我突然要回家,和老師怎麽也不肯和我說原因,並且拍了拍我的背時,我就隱約猜到了點什麽,可是真的沒想到會是她
我感到一陣陣的荒謬,簡直是……開玩笑?
轉眼大半年過去,那股強烈的不真實感變淺了很多,我不會再期待她牽著狗從小路上轉出,也不會再期待那句回家了。
只是偶爾夜深人靜,看著那些空蕩蕩的房間,還是會回想。
在學校裏,在寂靜的宿舍,大家都睡著了,窗外有微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有小昆蟲低低的叫聲。
我忽然比誰都孤獨,不敢閉眼,怕夢回過去,怕夢醒時分的悵然若失,怕那些朦朧而美好的夜晚,怕哭出聲吵醒了別人。
我不明白,是不是生活總是這樣充滿苦澀且令人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