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寒風灌進我骨頭的時候,身體會顫抖地發出嗚咽聲。痛苦像是銹,就這麽蛀在我的靈魂上。」
我又躺在床上哭了起來,情緒滑進了漩渦裏,連光也見不得。身上濕濕的,連同被窩也變得潮氣,我感覺自己更像是一只丟在岸上的魚,黏糊糊的同時也漸漸失去了掙紮的力氣。
又來了。
那些糟糕的情緒和想法,隨著發病又重回到我身上。
明明昨天晚上還和朋友有說有笑的一起吃了蛋糕、明明還在回家的地鐵上讀完了一本書、明明買了漂亮的鮮花組裝了新的家具。但是到了今天就是開心不起來,渾身都很乏力,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很多,時間很緊迫,但是就是難以起身去完成,甚至連躺著休息這件事情也非常疲憊,躺在床上無數的聲音和想法從四面八方向我襲來,無論白天還是晚上我入睡都非常困難,明明很困了但就是合不上眼睛。
驚慌充斥著我的身體,我很怕自己閉上眼睛會錯過些什麽重要的事情,很怕下一秒會發生什麽事情驚擾到我,很怕不知道哪裏傳來一聲巨響把我嚇醒,很怕手機突然震動或者屏幕突然亮起,很怕樓下開始裝修或者經過一輛很吵的大車……哪怕這些都沒有發生,我還是會擔心它會不會發生,什麽時候發生,有多少可能性發生……
我的睡意如蜻蜓點水般在我身體稍作停留,但我的大腦卻好似與我的軀體脫軌了,它單獨的燃燒著,宛如一鍋滾燙的開水,常在我即將入眠的瞬間發出驚人的尖叫。
如此反復折磨我。
直至整個夜晚,重復到天亮。
即使身體撐不住終於睡過去了,大腦也不會跟著停歇,它依舊操縱著潛意識為我創造出一個如同回憶般逼真的夢境,讓我在醒來的瞬間心悸恐慌,一時分不清自己身處哪裏。
這段時間以來,沒有什麽時間觀念。如果不是他人提醒,我不會發覺原來才半個月,明明過得好像半年,而其實回憶起從畢業到現在,又好像過了小半輩子。
我在深夜站在錢塘江岸的時候,對面的高樓大廈燈火通明,低頭可以看見礁石被漆黑的浪包裹著,杭州這座城市連水都沒有漣漪,安靜的仿若綢緞,這樣的地方,就好像連石子的聲音都會被吞沒。於是,日子一天天的,我好像感覺自己也漸漸安靜寂寥地吞沒了。
我讀很多心理學,也做了冥想。我知道自己應該把情緒看做風,糟糕的情緒或者愉快的情緒都應該是風,我在風中旁觀,風不是我本身,同理情緒也不是我本身。
但是,我還是做不到,知道原理還是做不到這件事本身其實也挺讓我失落的。
我開始排斥自己的欲望,倒不如說欲望都停滯了,欲望給我動力的同時也攜帶等量或更多的痛苦。就像,食物帶給我的不僅僅是飽腹感,更多的是內疚責備自卑,在吃下去的瞬間我就會連想到體重,於是感覺自己囫圇吞棗吃下去的食物都變成鉛,變成熔巖,變成讓人惡心作嘔的肥肉。
我看著自己的肢體,再次厭惡自己。厭惡自己有食欲、厭惡自己對食物的貪婪、厭惡自己身上的肉和時不時湧上喉嚨食物的味道。
我時常連基本的,常人輕易得到的快感或快樂都無法得到,所以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又在床上無能的哭了起來。我感覺自己像個殘疾人,快感、欲望和快樂的能力都被閹割了。
我想到昨天晚上坐末班車回家,出地鐵的時候才發覺杭州的夜晚好冷,不同於白天的陽光,夜晚的空氣帶著濕潤的寒氣,裹著大衣也忍不住瑟瑟發抖。這幾天加上疫情的蔓延,人心惶惶,我不知道去哪玩,也哪都不能去。可是在家,我又無比疲憊,日夜顛倒,時而勉強自己強打精神,時而放縱倦意侵蝕。
還有什麽比活著,卻無法感受到快樂更為殘忍的酷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