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老家在北方一個小村子,環境用一個字形容,就是偏,加之留下的都是老人,近50歲的父親就成了整個村裏少有的年輕人。
  我的脾氣不大好,遇到他更是水澆熱油,短短三天已經吵了兩次架,可見,父母和子女雖然有普天之下最難以割舍的血緣關系,但也不見得天然就適宜生活在一起,適當地保持距離,保持尊重,不一味地把一方拉扯到身邊,互相折磨彼此,可能反而更容易回歸原有的親密狀態。
  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麽想說這些話,大概是不小心犯了魔障吧。
  家庭這個詞,對我來說一直是心中的一個疤,曾經的我啊,非常努力爭取過父母的愛,用一種近乎笨拙的方式,最後如你所見,我失敗了。
  按一般套路來說,在這樣環境下長大成人的孩子,最有可能成長為一個極度渴求愛的恨嫁女,覺得自己又醜又衰又沒人愛,只要有男人喜歡我,哪怕這種喜歡只是早餐帶個兩塊五的煎餅果子,我也應該感恩戴德,痛哭流涕竟然真的有人對我好,我一定要和他步入婚姻的殿堂,一口氣生三個孩子,洗手作羹湯度過「溫馨平淡」的一生。
  別笑,高中時我還真的夢想過找個好男人嫁了然後生三個孩子。
  要不是當年長得實在讓人生不起幻想,但凡有個男人拿點甜頭吊我,我都可能成為學生談資裏網吧包間獻出第一次或者女高中生墮tai事件的女主人公,怎麽講呢?命運這個東西就很神奇,你永遠也不知道下一個路口的狀況是什麽樣的?也許是林中小屋現實版,也可能啥也沒有就過去了,甚至一路都找不到什麽高潮戲,只在結尾的墓誌銘上留下一句不鹹不淡的吉利話,啊,死人應該不能說吉利話。
  但是說說也沒人知道,畢竟他死了,死了就是死了,活人的記憶不會讓他復活第二次,一朵花留下的種子開不出同一朵花,我此時此刻看到的月亮,也與千百年來每個人看到的月亮都不一樣。
  終有一天,我寫下的文字,會在未來的某一刻徹底消失,就像我的貓早晚會老在我懷裏一樣,正因為不知道具體時刻的出現,所以每一次相遇、每一次擁抱都顯得很浪漫。
  我想想,也許你是在床上,夜路上讀到這段文字的,那時候天氣怎麽樣?心情好嗎?有人在吻你嗎?
  我知道肯定會有的,會有那麽一天,天空像小說裏寫得那樣是淡紫色的,風輕輕柔柔,溫暖濕潤,你的心情很不錯,總覺得下一秒會有好事發生。
  而我呢,會坐在過去的那段光影裏,像昆蟲融化在琥珀,把流淌的時間全部收藏於一處。
  那將是個奇奇怪怪的收藏品,有煩人的老爸,黑黢黢的湖水、樹枝裏掛著超巨大的蜘蛛網的歪脖子樹,能隔著冷颼颼的玻璃房看外面的夜蛾,從大如半個手掌到小如黃豆,它們隔著玻璃看我,仿佛我也是被關押的展示品一樣。